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感覺?
當下有一種負面的、壓抑的情緒,正在年輕人中潛生滋生。
就在昨天。
四川天鵝林場,又有3個年輕人服毒自盡。
目前,警方已發通報。
一個23歲,一個26歲,一個30歲。
這麼年輕的生命,戛然而止。
結合之前張家界3男1女集體服毒跳崖,試問,誰能不震驚,誰能不心痛。
年輕人的困境,好像已不是一個概念。
是切切實實的困境。
但這種困境,并不是無解的。
可能境遇的改善、希望的再生,或只是一些閃光的瞬間、溫暖的言語、切實的關懷,都有望改變破碎的結局。
這一點,一個名叫徐世海的父親,特別懂。
多年以來,他用他的方式,潛伏在各種群里,去救助著這些孩子。
而他也是一個父親。
一個兒子已經自盡的父親。
他的兒子名叫徐浩宇。
17歲。
身高186,帥,陽光且溫暖。
看起來,就是一個典型的「別人家的孩子」。
孩子不僅優秀,還樂于助人,會在爬山時,幫同伴背最重的包。
會在同學沒錢時,帶著對方一起吃飯。
會在疫情時,為白衣天使畫素描。
可就在2020年5月11日這晚,一切都終結了。
那晚,徐世海回家,兒子還給他倒了茶,洗了衣服,又拖了地。
可第二天一早,小區保安來敲門。
問了一句毛骨悚然的話:
「有個孩子從頂樓跳下來了,是不是你家孩子?」
徐世海眼前一黑。從此,世界崩塌了。
他痛不欲生。
也百般不解。
他想不通,為什麼這麼陽光優秀的兒子,會走上絕路。
他在兒子遺物中翻找,試圖找到答案。
什麼也沒發現。
他向人打聽。也沒有確切消息。
之后,打開兒子的QQ號。
沒想到,就在QQ聊天群里,他發現了一個恐怖的、正在吞噬青少年生命的所在——約死群。
這些約死群的群員,大多是些十幾歲的孩子。
所聊的話題,卻是「死亡」。
群內仿佛有人在引導。
只要有人發出「不想活」的信號,支持、應援的話就紛至沓來。
「一起超脫吧。」
「錯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我。」
「我們一起離開吧。」
他們大談特談自盡話題,同時也慫恿自盡,并相約自盡。
絕望充斥,壓抑無比。
徐世海這時才在震驚中明白,兒子很早就遭遇困境,又在「約死群」的煽動下,選擇了離開。
他自責不已:為什麼沒能早點發現?
但成年人的自信,有時是盲目的。
很多家長以為: 「我的孩子我了解。」
這很可能只是錯覺。
徐世海發現, 許多孩子的世界,是幽秘的孤島 。 他們有自己的圈子、規則,以及暗黑的暴力、侵犯、無助與憤怒。
而家長對此一無所知。
許多家長粗暴地認為:
「現在的孩子,不必為一點零食絞盡腦汁,不必為一件新衣服輾轉難眠,更不用為一點學費忐忑不安。」
怎麼就不想活了呢?
繼而得出結論:太矯情,欠打,寵壞了。
但。
上一代,有上一代的貧苦。
下一代,有下一代人的癥結。
這些癥結帶來的殺傷力,并不亞于貧困帶給成年人的壓力。
比如,一個女孩去參加漫展。回來時痛哭:「不想活了。」
她被人騙到酒店,遭到強暴。
之后又被拍了[裸·照],被逼交出身份證、父母聯系方式和住址。之后就是持續的恐嚇與勒索。
女孩不敢告訴父母。也不敢報警。
于是想到去死。
還有個中學生,被同桌發現隱私,抓住把柄,借此長期勒索他錢財。
原本只是小錢。
後來胃口越來越大,同桌甚至「搶」了他一個學期的生活費,買了一部手機。
孩子身無分文,還天天被恐嚇威脅,成績一落千丈,最終走入絕境。
還有來自原生家庭的壓力。
一個14歲的孩子,留下遺書后,離家出走。
好不容易找到了,但毫無生存意愿。
因為父母失婚后,他和弟弟跟著母親。母親要求他既要優秀,又要幫著照顧弟弟。
但不論如何拼盡全力,母親還是百般苛責。
漸漸地,他自覺一無是處,甚至提出輟學,希望盡早出來打工,幫補家用。
但沒人雇傭他。
家庭突變、母親苛責、青春敏感期、找工作無望……
重重重壓之下,這個年僅14歲的孩子頂不住了。
「我太沒用了。」
于是想到了死。
學業壓力太大,也會令他們窒息。
一個上初三的女孩,考砸了一次試,從精英班,掉到普通班。
她崩潰不已。
每晚做題到深夜,時常大哭,動則抽自己耳光,用圓規自殘。
并冒出自盡的念頭。
看了孩子們絕望的故事,徐世海想到兒子。
兒子學業極重,每天5點起床,晚上10點多回宿舍。是不是也在重壓之下,走投無路,孤立無援,才想不開?
自此,徐世海做了一個決定。
——他要營救那些和兒子一樣的孩子們。
他要借這種方式,一次次完成未能對兒子做到的挽救。
他成為勸生者。
假裝普通中學生,加入各種約死群。
約死群防御重重。
對陌生人戒備心重。
為了被信任,他學習最新網絡用語、追星、打榜,關注年輕人的話題,發和孩子們相似的說說。
同時,和年輕人一樣熬夜聊QQ。
一旦發現有人說「想死」,馬上添加對方,慢慢開導。
他用自己的方式,在迷途之中,千方百計地打撈這些孩子。
有天半夜11點,一個孩子留下一句「再見」,就爬上了樓頂。
徐世海趕緊發消息:「在嗎?」「怎麼啦?」接著陪他長聊。
5個小時后,男孩終于說:「放心,我已經想開了。」
還有一個20歲的貴州男孩,服藥自盡前,給徐世海發消息:
「再見,我跟你聊不了多長時間了。」
徐世海只知道他大概的小區位置,和幾張照片。他依靠這些信息報了警。
當地公安找到男孩時,男孩 喝了兩斤多白酒,吞了一堆藥,已經昏迷。再晚一點,人就沒了。
活過來以后,男孩說,人沒死,但是社死了。
「一堆警察哐哐破門而入,整個小區都認識我了」。
但他保證,活下來了,就一定好好堅持(活下去)。如今,他找到了工作,一切都走上正途,生活別有洞天。
最難的,是與「勸死者」過招。
他們隱匿而活躍,稍有不慎,就會抓住一顆年少而絕望的靈魂,一直往深淵里拖。
他們和徐世海一樣,一開始,也在各種各樣的群里,尋找有自盡傾向的人。
之后聊天,取得信任。
只是,徐世海的目的,是勸別人活下來。他們的目的,是勸別人去死。
徐世海曾與勸死者,有過正面交鋒。
有一次,勸死者在一個QQ群里,頻繁勸別人自盡。
徐世海假裝自己也是一個不想活了的孩子,加他QQ。
但沒聊兩句, 徐世海就感到,對方明顯是個成年人。
徐世海問他到底想干什麼。
「能感覺出來你是個成年人,你圖啥?」
對方二話不說,馬上拉黑。
拉黑以后,繼續在群里慫恿孩子們去死。
徐世海一發聲,立即暴露自己的身份,被踢出群。
到現在,已經有幾十個群踢了他。最高紀錄時,一個群踢了他6次。
他只有注冊小號,重新入群。
他也舉報了不少「約死群」。
然而沒多大作用。
一個群解散了,很快會出現新的群。
最慘痛的一次經歷,是目睹兩個孩子的離去。他們一個13歲,一個14歲。
「那兩個孩子太小了。」
徐世海和他們在一個群里相遇。
兩個孩子非常戾氣。經常破口大罵,四處找茬。
有一次,這兩個孩子又鬧事。
一個說:「不活了」。另一個立馬接上:「一起啊」。
徐世海趕緊勸。
但兩人一起叫他閉嘴,完全插不進話。
最后,兩人說了「再見」之后,再沒搭理他。
第二天,群里有人說,兩人真的自盡了,還有不少人點贊這條消息。
徐世海大哭,痛責自己無能。
他心力交瘁。
分身乏術。
有自盡念頭的未成年人群體,比他想象的龐大許多。
而且,平均年齡似乎越來越小。
「以前基本都還是要中學以上,現在十一二歲小學生們的心理問題都越來越明顯了。」
為了幫助孩子們,他手機不敢靜音。
只要聽到QQ傳來消息,他就會全身緊繃,進入「營救模式」。
他成為互聯網時代的「麥田守望者」,站在懸崖邊,提醒每個迷茫的、狂奔而去的孩子:
「孩子,不要走近,下面是萬丈深淵。」
「快回來。」
張家界3男1女事件發生后,他本能地覺得, 這是典型的網絡約死。
「4個不同年齡不同來歷的人,選擇了同一時間、地點、方式尋死,他們肯定是商量好了的。」
所以,他愈發感到責任重大。
他接到大量電話,請求疏導和幫助。
大量青少年苦悶無比。
不少成年人,也說「快要撐不下去了」。
最忙的時候,他同時和10幾人聊天,拼盡全力,挽救那些痛苦的人。
有些人知道他的身份。
他就直接用共情的方式,告訴孩子:
「現在我愿用我的生命換回孩子,可是能嗎?他一蹦走了,我們怎麼活?心都被掏空了。」
孩子說:「海叔,你也別難過了,還有我在。」
他就心生安慰。
之于徐世海,每救下一個孩子,就是救下一次兒子。
這不止是救人,還是自我救贖。
他在這些拯救之中,獲得真正的心安。
有人問他:「你有沒有想過停下別做了?」
他說,從來沒有。
除非,懸崖邊再也沒有人;除非,約死群再也不存在;除非,無數孩子再也不會凌空踏出那只腳......
約死群不空,他必不停。
徐爸爸說過,這條路上不會有報酬,也不會有榮譽。
但只要看到被救回的孩子,給他發一個信息,不論是什麼,他就覺得,那已經是最大的回報。
因為,那不止是字符。
也不止是問候。
它代表了信息的那一邊,是一個活生生的人。
代表者: 土屋千冬
郵便番号:114-0001
住所:東京都北区東十条3丁目16番4号
資本金:2,000,000円
設立日:2023年03月07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