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新疆庫車的大小龍池，趕上洪水和大雨天，很幸運地住過一個沒有屋頂的「賓館」，伴隨著一次驚險的旅行遭遇。

原創照片

2002年夏天，老非我約了幾個驢友，包車環游新疆。

就在那一年，阿克蘇地區遭遇了五十多年來最大的洪水襲擊。

當時，庫車通往拜城的道路已經走不通了。

不知道我們是否可以順利地經過大小龍池，翻越鐵里買提達板——這個達板擁有中國最長的公路隧道，是全疆最值得翻越的達板了。

前路未卜。

考慮到有可能被洪水阻路，一大早出發前我們配備了一定量的食物。

趕路，去大小龍池，走這條不知道是否暢通的路。

一邊走一邊詢問從山里面走出來的車輛，得到的關于路況的版本如下：

通了。

不通，根本過不去。

單進單出，車輛排隊很長。

不可能過去，水面淹沒了路面至少六米深！

沒有準確的消息，我們決定怎麼樣也要去看看再說。

沿著河道一側的道路前進，河床里面的狀況增添了我們的擔心：水流湍急；很多巨大的樹木從上游被沖下來，橫七豎八地躺倒在較為寬闊的河床上。

不少貼近河道的柏油路面，已經被洪水沖刷得蕩然無存，越野車有時候只能夠向山體靠攏，顛簸不休地從便道繞過河水。

中途經過天山大峽谷，我們稍作停留，繼續向前。

原創照片：天山大峽谷

大峽谷風景區的管理人員告訴我們，再往前走只可以看看大小龍池，根本不可能走過去，說是前幾天洪水很大，還淹死了兩個修路的民工。

關于前路的結論似乎已經清楚了，但路邊一個司機又告訴我們說，還是有車上去的，大概是大車不能過，小車還勉強可以通行。

還說淹沒公路的水面正在下沉，據說只高過公路三米了。

大家不可避免做了一道簡單的算術題：昨天水面淹沒公路六米，今天三米；如果我們在大小龍池露營一天，也許最后就可以通過了。

越野車擺出一往無前的架勢，繼續前進。

公路一側的河道慢慢地變得狹窄，水流更加湍急。

隨處可見浸泡在河水里面的路基剛剛發生過的塌方。

而公路另一側的山體，因為浸泡了好幾天的雨水，山石和土壤對水分的吸附度早已經飽和了，路面上零零散散灑落著從山體上砸落下來的石塊。

終于到達小龍池。

從小龍池的水面居然看不出來遭遇洪水的跡象。

小龍池水域并不大，平靜如處子。

再往前開十分鐘，我們終于看到了大龍池。

大龍池的水域讓我們對于前路不再有絲毫的幻想——這是五十年來大龍池所呈現的最寬廣的水域，道路一頭扎進了湖水里面。

路旁的幾根電線桿茍延殘喘地冒出頭來，然后漸漸地消失在水面中。

據說水利專家來這里看過，然后苦笑著搖搖頭走掉了。束手無策的結論是不能放水，放水會淹沒下游的村莊和城市；放水會把進山的道路全部沖垮。

而不能放水后的結論是——至少一年，路面也不可能從慢慢下降的水面上突兀出來。

原創照片：當時大龍池的洪水

我走到可見路面的盡頭，讓湖水淹沒我的腳面。

湖水那邊就是全疆最值得翻越的鐵里買提達板。

鐵里買提達板過去70公里，就是巴音布魯克大草原。

而現在我們必須繞道庫爾勒，才能夠走進巴音布魯克。

這片淹沒了道路的水域，要讓我們付出繞道700公里的代價，才可以續上這僅剩下70公里的道路！

下雨了。

山洪和泥石流還有可能爆發，道路和山體還有可能塌方；我們不能遭遇進退不能的境地，于是大家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趕回庫車。

走出大小龍池，天就黑了下來。

向回趕了不到20公里，路斷了，一段塌方完全阻隔了回頭路。

大家心存余悸——這一堆小山頭大小的、剛剛發生的塌方，如果發生在我們剛才的來路之上，會非常危險。

塌方的土方量，完全可以掩埋整個越野車。

我們慌忙倒退到相對開闊的路面上。

可是，越野車停靠的路段依舊危險——借著越野車的大燈，可以清楚地看見路邊山體的裂縫，淅淅瀝瀝的山泉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從裂縫里流淌出來。

雨越下越大，塌方還有可能發生。

如果剛才下山的一段路再發生塌方，我們就會陷入狹小的區域進退無門。

必須折回，無論如何不能在這里死等——周圍一輛車都沒有，我們必須尋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扎營或者投宿。

越野車再度掉頭，開往大小龍池。

公路段所在的庫爾干村是一塊相對開闊的區域，比較安全，可以在這里停駐，看明天公路段是否可以清理掉塌方，再返回庫車。

我們在山腳下尋找到一排民房，詢問過后，才知道這里原本是一所小學，如今房屋年久失修，已經荒廢了。

只有一家維族人住在里面，一邊看房子一邊放牧。

維族主婦告訴我們，她丈夫帶領著羊群到大龍池那邊放牧，被大水阻隔，離家已經整整28天了。

原創照片：當時拍攝的這所小學

簡單果腹之后，我們打著頭燈在這排民房中搜尋哪里可以住宿。

除了維族人一家自己占據的一間小教室外，其余的教室幾乎全都沒有屋頂。

經過商量，維族婦女慷慨地允許我們在小教室里扎營——于是，我們入住的「賓館」，終于算是有了一片屋頂。

剛剛入睡，雨下得更大了，除了維族人自己的兩個鋪位以外，全部遭遇漏雨。

我們慌忙拿來雨衣，蓋在賬篷頂上。

就這樣，聽著從屋頂漏下來的雨滴砸在賬篷上的聲音，沉沉地入睡了......

因為這樣的經歷，所以對這一次住宿，印象特別深刻。

雖然這個「賓館」條件極差，但已是當時能找到的最佳住宿地了——畢竟這樣的天氣，真不能隨便找個地方扎營。

也只有曾經的建筑所在地，安全系數略高一些。

早上起來抬頭看天，一半天晴朗，一半天陰云密布。我們還是在那一半陰云密布的天空下。

先吃早飯。

純樸的維族主婦已經幫我們煮好了牛奶，那是今早剛剛擠出來的新鮮牛奶。

維族主婦的笑，除了熱情和友善，不摻雜其它任何雜質。

原創照片：大美新疆

我們給維族主婦留了一點錢，禮貌道謝、道別。

整裝出發，幸運的是，公路道班的大鏟車已經把昨天塌方的地段清理干凈了。

只要前路不再有大型塌方，我們終究還是可以走出大山，返回庫車的。

最終我們有驚無險地返回庫車。